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二十三章 繼父【9】

關燈
人是自然界最無知最愚昧最殘暴的動物,視自己為主宰,故而不惜犧牲其它生物的性命。

弱肉強食,似乎理所當然;欺軟怕硬,通常為人之道。

一旦成為強者,就會如同坐著飛機拋卻地平線的人,在萬丈上空俯視萬物,進入眼簾的不是塵土,就是花草,而且渺小得有點兒不忍正視。飛得越高,越感覺脫離地平線是明智之舉,越詫異曾經的自己怎麽會與塵土、花草之輩為伍。現在終於可以高高在上,俯視一切了,曾經令自己流連忘返的美景瞬間變得低俗不堪,就連曾經令人心扉舒暢的花香在此刻都有點兒泥土的腥味,因為自己要高雅,要有高高在上的樣子,所以才不至於會嘔吐出來。

逐漸,卑賤的權利就像沒有骨頭的寄生蟲,紛紛朝強者靠攏,投奔於強者麾下,權柄所及之處盡皆是強者意志的推行,強者變成了強權之人。

至高無上的權利便成了強權者的影子,常伴其左右,它們如同一個個貪戀的**,為了自己內心的貪欲不停地俯在強權者的耳邊,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吹著枕邊小風,強權者飄飄然不能自持,最終淪為**們實現貪欲的工具。

習慣了生殺予奪,感受到了獨裁帶來的快感,不可挑釁的權利王座已然高聳入雲,強權者已經感受不到地球的引力,或者野心已經讓自己忘卻了地球引力的存在。能夠在內心蕩起波瀾的,不再是看到塵土和花草之輩的擁護,而是那些桀驁不馴的塵土和花草之輩被自己踩踏於足下,看著他們慢慢臣服,變得逆來順受惟命是從。

野心就是酵母,在平民的心中會滋生癡心妄想,讓普通人變得急功近利,喪心病狂;而在強者的心裏,會幻化成無數個嗜血成性的洪水猛獸,吞噬人性的本真。日本侵略中國可以明確地反映出這一點,日本彈丸之地,不及中國一省,卻因為野心不死,動輒萌生出滅中國之歹心,為了滿足自己無恥的貪欲,幹了難以計數的傷天害理的惡事。16世紀末期,統一日本的豐臣秀吉就曾放言,“誓將唐之領土納入我國版圖,滅亡中國,遷都於中國,天皇居北京。”

事實證明,日本狼子野心昭然若揭,不僅並非豐臣秀吉為始,更沒有以豐臣秀吉為終。這樣的慘禍很快就在中國土地上演了,無論東三省,還是北京、上海。

喬曉靜趕上了這個令人痛苦的時代——人,生不如草芥,且還彼此不能相安,真是令人笑著能流下來痛苦的淚水來的時代。

顯然,此時的喬曉靜腦海中還沒有出現過日本鬼子的形象,但作為弱者,強者的形象她親眼目睹了,讓她失望至極。

喬家村,這個人數不多的小村莊,此時正在飯點上。家家戶戶廚房頂上升起了裊裊炊煙,輕柔而又悠閑的炊煙慢慢與天上的那小朵白雲融到了一起,寧靜的村莊似乎更加寧靜了。這種恬淡身處喧囂中的人很難感受得到的。身處在這無限清純、無際曠野之中,油然而生“采菊東籬下,悠然現南山”的歸原之感。

喬曉靜正沈靜在著醉人的炊煙與悠然的曠野之際,突然被母親叫去吃飯的喊聲驚醒了。一家三口人各自落座,相繼拿起筷子準備吃飯。

春花不斷用筷子在那碗兔子肉上點著,“嘗嘗這兔子肉,就是炒得黑了一些,不過味道還是好的,我炒的時候那冒出來的香味逼的我差點兒留下了口水。”如同雞叨食一樣,示意喬曉靜吃肉。

“吃吧,絕對好吃,俗話說山珍海味,雖然咋吃不上海味,但山珍咋還是有這個口福的。”劉麻也在一邊動員著。他夾了一塊,吸溜著放進了嘴裏,吧唧吧唧吃了起來,口角邊上掛了幾滴有點黑的油水。“好吃,確實比生菜野菜好吃多了,就是瘦了點兒,吃吧!”

喬曉靜時不時將筷子放在嘴裏嘖嘖著,看著這眼前這兩位有點兒貪婪的吃相,不時皺皺眉頭,不時歪歪嘴角,不時縮縮鼻子,表情極為豐富,內心很是覆雜。

“吃啊,你怎麽不吃,兔子肉是野味,聽說城裏人也眼饞咱鄉下的野味嘞,今天咱也吃上了,有肉的日子都好啊,可惜還動不動吃不上飯呢!快惜這口福吧!”喬曉靜的母親對著自己只看不吃的女兒說道著,劉麻一邊往嘴裏面送肉一邊斜瞄了喬曉靜一眼。

“我不敢吃。”喬曉靜做出了抗拒的表情和姿勢。

喬曉靜的母親主動給喬曉靜夾了一塊放進了喬曉靜生菜糊糊湯碗中,還是一塊大腿。只見喬曉靜怯生生放在了嘴邊用牙齒咬了咬,還是沒有勇氣完全放進嘴裏,半閉著眼,用筷子從嘴上取下來,重又放在了飯桌上。看到春花和劉麻一再堅持要自己吃兔子肉,喬曉靜實在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想法:“我看著就惡心,白天血不拉擦的,晚上又黑不溜秋的,實在吃不下去,要吃你們吃吧!反正我吃不了。”

“咋說話呢?怎麽就惡心了,那你有本事來點兒不惡心的,人不大毛病倒是不少。”劉麻看著喬曉靜一臉喪氣的樣子,突然來氣了。

“你們不惡心,你們吃你們的,不用你們管我。我就是嫌惡心,不吃也不犯罪。”喬曉靜反駁到。

“你還敢頂嘴?我說一句,你就有十幾句在這兒等著,棗核大點兒人毛病多的比口水還多,好吃好喝地伺候你,還動不動拉個驢臉,給誰臉子看?吃飯都不讓人消停。”劉麻就像瘋了一樣嗷嗷地叫了起來,這倒是喬曉靜頭一次看到劉麻這麽大的火。

喬曉靜的母親似乎被這瞬間升級的戰火驚呆了,女兒說話的時候她死盯著女兒,劉麻說話的時候她死盯著劉麻,完全一副局外人的樣子。大半天了,春花才回過了神來,勸說到:“行了,別再說了,不吃就不吃吧!不吃你還能多吃幾塊。”

“放屁,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,一個熊樣。”劉麻不但沒有解氣,連春花一塊訓了起來。

劉麻與春花爭吵了幾句,劉麻放下了筷子,臉上露出了猙獰的表情,春花便不再開口。

喬曉靜感覺憂傷,憂傷的不是因為挨訓,而是因為一個事實:一切似乎就因為一塊兔子肉而改變了,變得**裸,變得冷淡無情,變得狂躁不堪。喬曉靜想到飯桌上劉麻吐沫星子夾雜著肉末在桌子上飛舞,想到咄咄逼人的樣子,委屈的淚水漫過臉頰,渾身蜷縮著顫抖著……

無獨有偶,財主喬寶財家晚飯桌上也爆發了一場戰爭。飯菜已放妥當,喬寶財背著手進來了大門。全家人坐定,喬得喜看見自己媳婦鳳兒坐在了自己眼前,頓時心生不快,橫挑鼻子豎挑眼的,什麽涼菜為啥沒有熱氣,什麽筷子為啥有的顏色深些有的顏色淺些,什麽有的碗大有的碗小,等等。喬寶財實在看不下去了,板著個臉喝斥了兒子一頓,又好言安撫了一番自己的兒媳鳳兒。

吃飯過半,喬寶財閑談公事,說到了防盜之事。他說鄰村有的人家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,丟失的東西大多是糧食,也有女人的衣物,據了解,盜賊是一撥身強力壯的年輕人,由於他們飯量大,家裏又經常沒有糧食,故而相互串聯在山中聚集,糧食下來後他們就盜竊糧食,順手也會拿走別的。發生饑荒的時候,他們就在躲在深山中練習拳腳,幹起了打家劫舍的勾當,至於為何要拿走婦女的東西,大家懷疑可能是因為深山裏都是大老爺們,過得寂寞吧……

喬得喜的婆姨聽了公公的這番話,肚子中的酸水瞬間湧上了腦門,順著眼眶流了下來,喬得喜知道自己錯怪了自己的媳婦,低下頭,不時偷看正在流淚的婆姨,卻不做聲。鳳兒婆婆坐在飯桌邊,嘆了一口氣,“這是啥世道?”放下了手中的筷子。

一家人默不作聲......

到了深夜,至少有三個女人都是徹夜未眠,而且淚伴月色。

喬曉靜幫著母親收拾完碗筷便上了炕,春花知道女兒心中的委屈,坐在炕頭上,開導了女兒一會,“娘知道你心中的委屈,別胡思亂想了,這都是咱娘兩的命啊,如果你那死鬼老爹還活著,不管怎麽樣,也不會這樣待你我,但現在說這些話還有啥用?”春花說著說著,老淚縱橫,睡在一邊的喬曉靜眼睛又一次濕了,眼淚順著臉頰,枕頭濕了一大片。

春花看女兒沒有做聲,給女兒蓋好了被子,深吸了幾口氣,關上了廚房門,便到了自己睡的正屋。劉麻早已經鼾聲雷動。春花悄悄上了炕,脫掉了衣服,眼睛大睜著,一點兒睡意也沒有。她的思緒中出現了喬曉靜親爹、喬曉靜和她在一塊兒其樂融融的情景,喬曉靜的親爹總是一副和善的樣子,從來沒有對自己的女兒有半點兒的責怪。春花的眼淚又一次奪眶而出,她想到當初劉麻剛進門的情景,一幕幕猶如昨天發生,卻又感覺已經很是遙遠......

喬得喜的婆姨鳳兒更是飽含委屈之人,她因為被自己的丈夫懷疑不忠,多次承受拳打腳踢之苦,默默承受不能言語,到頭來卻是因為山中的蟊賊為了排解心中的寂寞和空虛而為的鬧劇。她想:“戲文中說‘什麽百年修得同船渡,千年修得共枕眠’,都是一些騙人的鬼話,千年修來的共枕眠,還不如蟊賊偷去的貼身衣物重要,為了一條穿舊了的衣褲竟然向我下死手,好幾次差點結果了我的性命。而我為了自己的男人,都幹了啥,放棄財主家貴為大夫人的地位,吃穿用度全是我親自打理,這才讓他人前風光人後顯擺,這麽操勞值嗎?”月光灑在喬得喜婆姨的眼淚上,銀光閃爍不停......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